第182章 山包

老白牛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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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众人在大堂生火造饭,燃起篝火,架上铁锅铁壶,烧茶煮肉。

    在场都是镖师,常年走镖在外,野外生活这事对他们很容易,不过各人往锅里投的则是飧饭与腊肉。

    不比走镖,野外哨探,补给更为困难,大饼馒头什么,占的面积大,也存放不了多久。

    煮饭速度慢,要赶的话,是不能等饭好好熟的,制造馒头面条什么更困难了。

    所以暂时杨河为哨探队、骑兵队准备的也是飧饭,明军中出行在外很多人的军粮,米饭煮熟后放到水中曝晒,反复几次得到干米饭,与压缩饼干类似,这就是压缩米饭。

    食用时将飧饭放到热水中泡泡煮煮就可以吃了,味道先不说,方便是非常方便,也可以携带很多,一小团飧饭泡开后可以化为一大碗,甚至一大锅。

    然后又有腊肉碎块,去年腊月所制,再经风干。

    当然,这风得不是很彻底,跟木乃伊还是有区别的,英米的腌肉干肉就是风干得非常彻底,成了正正牌牌的木乃伊,看起去跟木柴似的,连肌肉纹理看着都很像木纤维。

    所以可保存非常久,不说米国人,克里米亚战争的时候,英国水兵吃的还是纳尔逊时代腌制的干肉,因为太多,那些军粮干肉一直吃到了二十世纪才终于吃完!

    他们干肉质量确实相当过硬,只不过士兵们在吃干肉时,其实就是在吃猪、牛、羊的木乃伊,吃前要锯开,刷洗干净后再泡上一夜,第二天才煮得动。

    暂时杨河的干肉和腌肉不需这么过火,大至一年的保存期就行,只不过这腊肉到农历三月味道还正宗,过了这个时候,虽然肉质不变,但味道会变得刺喉。

    最好有冷藏室,这样三年五年也不会变味,不会生虫。

    暂时将就吧,目前来说,这些前镖师的骑兵人员有肉吃还是高兴的。

    各人往锅内投入飧饭与肉干,还有一些调料等,煮沸后,就分着吃了,此时春寒,热腾腾的饭食吃下去,就份外的舒服。

    钱三娘与李如婉坐在一起吃,各有马扎,李如婉吃得稀里哗啦的,无所谓的抺着嘴。

    她举止粗豪,各类粗话荤话也可以毫不顾忌的来,右脸上一块长长的伤疤,换成别的女子,肯定遮遮掩掩,悲痛欲绝,她都不以为意。

    钱三娘则吃的斯文些,不过她的食量也很大,等闲男人吃不过她,放在新安庄内,也只有杨大臣可以跟她相提并论。

    众镖师骑兵围着篝火欢笑,谈起南下的哨探,又是兴奋,又有忐忑,毕竟很快对上的,那就是凶残的流贼,可不是以往走镖途中各类山贼毛贼可比。

    很多人还偷偷的看向钱三娘,今日她们大捷,在队中可是震动非常大。

    三娘任队副,队中很多人是不服的,虽然平日搏战她也凶悍,但跟着九爷打斗,与自己出来领队是两回事。

    只是大捷的影响下,众人看去,却发觉三娘的举止作派有模有样起来。

    吃过晚饭后,钱三娘交待众人保养武器与喂养马匹,她特别对众人说,今日遇贼埋伏,她两杆手铳打五发,五发皆响,就是平时自己注意保养的缘故。

    所以各人的手铳,每日都要擦抹,上油,清洁等等。

    然后她又巡视,并喂养自己的马匹,喂马不容易,一日三餐,最好上午一次,下午一次,凌晨二三点一次,马无夜草不肥,但夜间喂马就是个苦差事,特别冬天的时候。

    而且战马讲的是细嚼慢咽,人可以吃得很快,马不行,吃一次至少一个时辰,喂马时人也不能离槽,要少给勤添,非常繁琐。

    每天也要刷马,一天还要两次,否则马匹出汗得不到清洁就容易生病,不洁净的水也不能给马喝,否则马匹会得胃肠病。

    这胃肠病还非常不好治,一得这病马匹就会快速的消瘦下去。

    唯有这样的精心照顾,马匹才会骠肥马壮跑得快,并成为马主人的亲密战友。

    这也是钱三娘等人虽然缴获战马众多,但也不多带几匹的缘故,每匹马性子不同,也很认生,主人骑乘时老老实实,换了一个人,说不定就会想法阻止。

    有时怒了,甚至会来一蹄子,或者咬上一口,要带多马,还要习惯调教。

    钱三娘的雪蹄胭脂马已经跟她非常亲密了,见她来了,就呼噜噜摇头摆尾的招呼,钱三娘先跟它亲热一会,抚摸它的马脖子,让这马匹感觉非常的舒服,然后钱三娘道:“小点儿,渴了吗?”

    她先给马喂水,一个小桶慢慢喝着,马喝水都是慢慢吸,喝的过程要换几口气,“饮水三提缰”,喝好要几分钟。

    钱三娘非常耐心的等着,等马喝好水,又捧着料,加点咸盐,一把一把的喂,不让马匹贪吃造成结症。

    以前“小点儿”就有过结症,她都胳膊伸进去为它疏通。

    这一喂就是一个时辰,但钱三娘早习惯了,也不觉辛苦,“小点儿”喜欢吃烙饼跟油条,钱三娘也喂了些。

    马匹是杂食动物,不单是草,萝卜青菜,馒头烙饼,甚至牛肉羊肉都爱吃,只是跟大熊猫一样,没这福份。

    大熊猫更笨,羊在面前都抓不到,羊一个转身,只能追着羊屁股在咬,无可奈何,只能吃竹子。

    当然,马匹吃的肉食要煮熟了,一般人也没这奢侈喂肉。

    喂了马,钱三娘又给“小点儿”刷身,拿着手掌大的猪鬃刷子上下刷,特别马背,不要让身上的汗沾上沙石什么,否则鞍具放下去,会硌成鞍伤不好治愈。

    雪蹄胭脂马非常舒服的站着给钱三娘刷,等侍候完这祖宗,已经不知到什么时候。

    不过放眼众镖师骑兵们,皆是如此,李如婉一边刷马,一边还跟自己的马匹悄声嘀咕什么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当晚钱三娘等人虽戒备,每时辰都有轮流守哨的人员,但当晚无事。

    第二天蒙蒙亮,众人就起身,吃过早饭,就上鞍具准备出发,备鞍时众人都看过马背鞍具是否有异物,否则放上后就会把马背硌破,产生鞍伤。

    这也是新手的毛病,好在众人都是老手,这种低级的错误自然不会发生。

    放好马鞍,勒紧肚带,松紧合适,调好马镫,罩好笼头,将衔铁放入马嘴,用笼头下端固定,马褡子也放好,东西都收齐。

    钱三娘就道:“走了。”声音还是那样清冷,让人想到寒冬冰雪。

    她踩着镫上了马背,晨风就拂起她的斗篷,一直拂起飘扬,露出她的魔鬼凹凸身材,带着冷艳飒爽。

    不过众镖师都是视若无睹,连一直为儿子到处寻亲说媒的黎叔看到都当没看到。

    这就是审美观了。

    这时代流行“扬州瘦马”,女子越瘦小,越平板越好,当日睢宁宴会,县衙一片好意,为杨河选了两个最平板,最瘦弱的乐户,不料让杨河不悦,这就是时代造成的审美不同。

    当然,乡汉人家可能不讲这个,粗壮就好,奶水多,好生养。

    再有口胃独特的,比如杨大臣,李如婉在他看来都太瘦了。

    蹄声杂沓,一行十骑出了废庄,马蹄铁踏在有些泥泞的小道上,踏得泥水四溅。

    入新安庄后,骑兵队哨探队的马蹄铁采用熟铁锻制,但削蹄钉掌是技术活,造成马蹄伤就非常不好治,骑兵队中,就黎叔是最好手,就是九爷见了他,都要尊称为掌公。

    而且马的前后蹄大小是不同的,前蹄比后蹄稍小,所以马蹄铁都是四只一套配装。

    很快,众人转上官道,很自然的保持一马距离。

    钱三娘策着马在最前,李如婉跟在后,再是谭哥儿等人,万叔、黎叔押阵最后,以一线长蛇列展开。

    官道情况很差,比徐州往睢宁的官道差多了,平均宽只有一丈多,路两边也没什么树木,因为路基松软,长年累月下,有些路面甚至低于两边,形成一片片水洼。

    这两天下雨的缘故,浮土还尽成烂泥,泥泞处处,非常的不好走。

    沿路更是萧条,这边都是平原,到处的河叉湖荡,但因为黄河溃决,这大片多沙壤地、盐碱地,土质贫瘠,不好耕种。

    乱世中除了大寨子,乡民也几乎逃往山区,人烟很难看到,现在流寇来临,能逃的更逃了。

    举目四望,就没有丝毫的人类活动痕迹,到处是青翠的野草芦苇。

    慢步走了一会,前方路况略好一些些,虽然也泥泞,但少有水坑子,钱三娘就慢慢加速,身后众骑,也很自然的加速跟随,仍然保持着一马距离。

    慢慢钱三娘速度更快,她单手持着缰绳,身体有节奏的在马上起伏,最后尤如风驰电掣。

    “踏踏踏踏……”

    雪蹄胭脂马如飞似的踏在泥路上,泥水飞溅。

    身后九骑,仍然跟随,一片黑色的斗篷扬起,迎风极力鼓舞。

    那马蹄声就沉闷而有节奏,在官道上形成非常有韵律的隆隆响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十骑旋风般顺官道南下,不过快到辰时中的时候,众人速度渐渐慢下来,最后提缰慢走。

    因为前方官道处一个拐弯,走来了一大群难民,个个扶老携幼,挑着锅碗铺盖,钱三娘可不想放马冲撞了人群,而且她也想问问他们灵璧的情况。

    她提缰缓缓过去,一边打量周边的环境,离官道右侧几十步外有一片黑色泥石的荒凉山包,长满了各类的杂草灌木,都不高,似乎紧在小山包后,有一条小河之类的。

    然后官道左侧是大片的盐碱地,密布高低不平的杂草,那过去一里多的地方,还有一片小树林,草与树连成了一片。

    她看了看,眉头一皱,就想起自己在废宅中的遭遇。

    身后蹄声一紧,李如婉也上来,她眺望四周,低声道:“三娘,流贼最擅伏击,这一片的地势,特别那个山包……”

    钱三娘一把取下自己的骑兵旁牌,取在了手中,然后吩咐后面:“盾牌都拿好了。”

    李如婉与万叔、谭哥儿立时服从,个个摘下旁牌,或持或套,新来几骑看了看,也随大流的取下骑兵旁牌持好。

    黎叔却不以为然,说道:“钱丫头,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?难道这边也会遇到流贼?除非他们半夜就待在这边。”

    万叔劝道:“我们一行过来,很远都能看到,有贼就糟了,小心驶得万年船。”

    黎叔还要说什么,钱三娘就目光一冷,大喝道:“不服从军令,军法从事!”

    众人都是一震,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钱三娘,黎叔面皮就过不去,不过看着钱三娘森冷的目光,想想今日她的大捷,六子也因为莽撞不听令身死,虽然面皮挂不住,还是依言摘下旁牌套上。

    只是嘴里嘀咕道:“真是的,连九爷都不敢这样喝我。”

    他看着钱三娘,心中还有异样的感觉,这丫头,她小时候自己还与九爷帮她换过尿布呢,这是长大了?

    余者各人也有异样的感觉,好象进新安庄后,三娘开始变了,不是以前那个冷漠孤僻的小丫头片子了。

    钱三娘率众骑出了官道,走上了左侧的盐碱地边,杂草密布,就到了马腿处。

    然后众人等着,看那群难民过来,看他们神情颇有些惶恐,流贼不是好东西,很多官兵同样不是好东西,眼前这些是官兵哨骑?他们不会杀良冒功吧?

    钱三娘叫住一个老者,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,她说道:“老头你不用怕,我只是问流贼的消息,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老者听她声音虽冷,好似让人掉入冰窖,但只是询问贼情,松了口气,连忙告知,流贼还在攻打灵璧县城,听说领军的贼将是“一只虎”等人,当然,他也是听说。

    然后见钱三娘也算和气,更是心中大宽,叹道:“灵璧这么远,都有流贼来,俺有家不敢回,现在也不知到哪可活。”

    钱三娘道:“你们到睢宁去,那边练总杨大人会收留难民,有吃有喝。”

    官道上的百姓都是听到,纷纷喜道:“真的吗,杨大人真是万家生佛啊。”

    钱三娘又问了几人,回答大同小异,毕竟他们只是寻常百姓,也懂得不是很多。

    钱三娘等人就看着他们过去,看他们扶老携幼,挑着担子在官道上走得满路。

    然后后方又走来一群难民,个个以毡衣被褥罩着头脸身体,似乎很畏惧寒冷的样子。

   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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